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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皮小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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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宇 以Libra为代表的私人发行的数字货币是非商品、非主权的超级货币形态。如果数据是未来最大的资产,那么数字货币一定是未来的终极货币形式。数字货币必将最终成为新一轮的技术革命产生的新经济和新(数据)资产的价值量度、支付手段、财富储备和世界货币。 如果由其任意发展,它的发展趋势或许是先干掉小国货币,再干掉小数字货币,再干掉(跨境银行端)支付系统,然后干掉霸权货币,而屠龙的勇士或许变为最终的巨龙。 数字货币的理论基础是什么 我们对数字货币诞生之前的各种货币形态都很熟悉,要么是商品货币,例如黄金、白银,要么是信用货币,如法币(纸币)。新的数字货币如果只是比特币,它的总量有限,影响可控。但如果像Libra或者央行主权货币大规模发行的话,故事就很不一样了。 这些数字货币是真正全新的基于算法而形成的信任和共识的产物,还是基于有形的传统的积累,不过是它的一个数字升级,这是完全不同的路径。未来货币的主流一定是数字货币,只是不确定它究竟是央行的主权延伸,还是Libra这种商业的,或者全部开源或者全部去中心的,更像最初的私人货币。 区块链也就十年的 历史 ,以比特币为代表的虚拟币有很多的问题。其局限性与金银类似,金银也是非主权的,其实也是。Libra与其有相似之处,但是它们的派生体系不一样。Libra是一种妥协和折衷,它必须要征得现有利益主体的同意才能往更高的层次发展,但总有一天会脱离它的母体,数字货币大概率是这样的发展趋势。 每一种货币都要有理论基础,才能支撑整个金融逻辑的进化。比如说金银时代,逻辑很简单,一个简单的货币数量论,再 加上 所谓的黄金运输点,我们既能搞定汇率,又能搞定利率。但问题是,从信用货币或者主权货币开始,世界就完全不一样了。这种变异所带来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人类现在没有办法控制它,或者说完全失去控制(对应的微观的定价理论又应该如何进化也是个巨大挑战)。 信用货币是双重构架,理论上高能的货币是由央行来控制的,但广义货币是基于动物精神,怎么样创造它?M2实际上是内生的。一旦出现危机,央行肯定会挺身而出,因为那个时候整个市场的动物精神全部被吓没了,你只能走凯恩斯道路,其实现在还是这样子。大部分货币政策都是控制信用总量(杠杆的)。 现代货币理论下,债务与货币同源,往下走,在全世界主权信用货币情况下,我们看到更多的是什么呢?是货币幻觉,资产的泡沫,最终进入到庞氏骗局,要么是通货膨胀(产能不足),泡沫破灭(一再出现),甚至是国家破产(除非大而不倒)。只不过这个庞氏可能是由主权经济体来主导。 当前债务积累的状态,以及过去十年为了拯救危机的方法,很荒谬的,过去的危机是因为在2008年之前放了太多的货币,而拯救危机的方式是释放更多的货币,大家知道到了现在整个经济要进入到新一轮衰退,大家所做的唯一动作是什么?就是继续放水。什么叫疯狂?就是你不断重复做一件事情,但又期望不同的结果,全球正在往这个方向继续努力。 理论也作出了新的迎合,成为权力的奴仆,发明了所谓现代货币理论(MMT),有了MMT,最终的底线就全没有了,只要没有通胀,印钞是没有极限的。就是因为我们现在整个信用理论的基础,债务跟货币是同源的,是信用创造了债务,所以它产生的结果要么是通胀,这是德国在1923年遇到的情况,因为产能不足。 二是泡沫的破灭,或国家的破产,当然这个在不断地出现,除非你是全球货币,也就是全球储备的主权货币像美元,美国现在的债务大家都知道巨大,为什么没问题呢?因为没有选择,你不能选宇宙币吧,美国是最大的最后的全球“贷款人”。 经典的谬误 我们现在的问题,坦率地说,是基于一个非常错误的著名恒等式,在信用经济体里,广义货币M2=GDP+CPI+资产CPI,这是经典的谬误。 很简单的道理,我们觉得似乎大部分M2都应该为我们的GDP+CPI,就是名义的产出消化掉,而剩下来部分进入到资产泡沫领域,看过去 30 年的样本,蓝色线代表创造财富的能力(名义GDP),红色线代表M2,也就是创造货币的能力。 M2与名义GDP增速的差,人们大致认为它可能会进入泡沫领域,其实并不是。因为这样看,每年只有额外5%的货币供应会进入泡沫领域。有证据显示,在M2里头10%是进入GDP的创生,10%进入到CPI,80%进入到的资产价格,一般的认知其实是一个重大的谬误。 可以想见,当上个季度的名义GDP增长是8.5%,M2却变成8%的时候,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金融乱象,包括跑路违约和资产价格缩水。跑路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央行还发出数字货币,而是在于流动性快速的缩紧。你看到第一个反应是金融市场的反应和泡沫的去化,实体经济当然是连带伤害。 所以我们被困在这样一个错误的信用经济模型或者公式里头,而更重要的是,我们可能生活在一个巨大的货币幻觉,而这些货币幻觉来自于信用系统或者自身膨胀的速度,在过去40年里,经济体膨胀了240倍,很了不起的奇迹。大家穿的用的,这些物资财富我们创造了200多倍,同时投放出来的货币高达1000多倍,这就是经典的信用货币带来的困境。发达经济体也是如此。 为什么所谓货币中性理论一开始就错了,它绝对不可能是中性的,从短期来看,从长期来看都不是中性的,如果货币真的就只是交易的媒介,那时候谈货币中性是合适的,但货币怎么可能只是交易的媒介呢?如果货币不是中性的,那宏观经济学的基础在哪里?就没有了,而且没有公允的法则去判断谁能够得到最大的财富,一定会引起分化,但是技术的精英或者新的 科技 会带来更好的世界吗?在回答这个的时候要特别地小心。如果各国货币当局不太靠谱的话,那么类似Facebook这样的互联网巨头企业就会更靠谱一点吗? Libra会靠谱点吗 Libra会伪装得更靠谱一点,基于的理论是什么呢?基于的是SDR,也就是所谓的ESDR,用不用分布式技术?它会用,它强调五年以后就会交出来使用,现在其实是基于自己的网络、自己的用户,再 加上 100个大玩家(现在是24个),构成了实际上是一个联盟链,但它跟现实的妥协在于拿了现实资产作为抵押1:1发行。 我个人的理解,它就是定义了Move的语言,把一些资产包不断地移动,但这个移动可能会在算法上带来优势,也就是它很难出现很多的漏洞,比如说凭空消失或者被攻击,当然这个取决于那个26岁程序员写的计算机语言有多么美妙,现在看来未必见得比现有的区块链技术进展更优异。 但是100家企业所发行的基于多种币种的ESDR就比几个大国一起发行的SDR更加靠谱吗?大家知道SDR基本上完蛋了,除了用于最顶级的国家之间的小部分清算,后来发现也没啥用处。因为到了危机的时候大家索性就抛弃SDR,直接上强力币种的互换就完了,美元做了互换,人民币也在做。 如果Libra成功,这就是一个分水岭,它将创造一个终极的企业帝国,它做到的就是去掉主权的政治中心化,但是强化了商业中心,它会成为Libra最优货币区(类似欧元)。我们认为一开始它一定小心翼翼的听从监管的安排,但1比1的复制仅仅是开始,创造货币早晚会来临,品格再良好的私人中央银行也会试图获取铸币税。 理想主义会让位于现实利益。如果由其任意发展,它未来趋势一定是先干掉小国货币,再干掉小数字货币,再干掉(跨境银行端)支付系统,最终干掉霸权货币,成为全球的私人央行。 但是它不稳定,不稳定不仅是来自于其架构的不稳定,也就是它采用哪几种来构成SDR的篮子,更重要的是如果脸书发了,估计谷歌也会发,腾讯、阿里也会发。而且估计当局也会支持他们发,这样又变成了多种货币区在网络空间中不断地竞争,就像已经看到几千种区块链货币在不断地竞争,最终取决于联盟链究竟有多大,底层的应用场景究竟有多么的广泛,以及最后的贷款人究竟是谁。 如同不同经济体之间实力差异变化所带来的汇率波动,哪怕都常用一样的数字货币基础技术。这个场景,好像跟哈耶克在《货币的非国家化》中描述的情形有些相似。 现在看Facebook拥有5000亿美元市值大而不倒,但我们也看到过原来市值很大的公司,最后消失变零的情况,那时候找谁去兑现呢?如果说数字货币最终会取代实体货币黄金白银,也取代主权货币,总之挑战的是现有货币当局和背后重大的利益分布。 当然我们认为也许算法(数学)是代表一种更高层级的,大家都能共用的语言,网络也是这样,它更多是一种信任机制,信任机制恐怕也是一种算法和凝聚共识的叙事。 原来我们基于真金白银的原始状态,后来基于主权利维坦发行的信任,现在明显都已经辜负了我们,难道数字货币就能不辜负我们了?实际上所有技术精英的都会有自己的盘算,不管它们伪装出来是多么的普世或者具有人本精神。 Libra也可能会屈服于资本的诉求和精英内心黑暗的部分。这都需要保持警觉。 关键的变化会出现在哪里?假设未来Libra能够通过各种各样的监管并开始慢慢的运营,开始用户的转化,我们觉得第五年才是真正的关键,因为它承诺在第五年的时候将放弃中心化,变成非许可链,交出了控制权,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比特币或者算法货币,这个时候可能是一个巨大的分水岭的开始。 如果它真正交出控制权,它的权力并不足以让大家担心,因为它都已经公开了,反正没有私利,但是在这样一个转换的关头会出现什么样的问题?如同央行推出数字货币会引发什么样的重大的变化,我们要小心的观察。 我们的应对 我们应该如何应对?首先,就像SDR一样,中国可以要求更多的份额,因为有100个节点,那你愿不愿意放中国重要的节点在这里头。因为1000万一个嘛,可以进入先占个坑。不是说普世、开放、最后奔向分布式网络,那能不能够开放给中国人?这就测试它的理想纯度非常好的试金石。 第二个,当然BATJ可以创造自己的Libra,为什么这次引起了全球央行比较激烈的反应呢?包括中国现在变得非常开放,其实中国一定会把中国互联网巨头 加上 央行,来发行中国全社交、全部应用场景的一个数字货币。Libra找的那24个节点企业,基本上都是在关键领域内的非传统金融巨头,比如说打车场景、信用卡场景、汇款场景。当然我们也有强有力的电商场景、社交场景、汇兑场景,这些就是形成了数字货币所需要的更多应用的良好的生态结构。 另一方面,我自己在上海在长三角,因为这个区域有比较充分的金融基础设施和实体产业,因此有非常多的应用场景,可以学习创造Libra。选择非互联网巨头,来自于实业产业的企业发起的数字货币联盟,或者产业与金融的联盟区块链。因为它有更实在的应用场景,比如说在供应链里、在票据、在征信、在证券化、在土地确权等方面,提供出充分的应用场景,让这样一个数字货币能够运营起来,先按照联盟链2B的方式运营起来。再假定十年以后开放给其他关键的玩家或者变成完全去中心化的数字货币系统。 最后就是央行数字货币,其实它就是主权Libra,它实际上主要应该是M0,为什么主要控制M0取代现金呢?很简单,M2还是让市场决定,交给经济体内生的动物精神,交给商业银行自己管。 M0已经有很多东西可以做了,比如说点对点的交易、有合规的问题,反洗钱的问题,甚至负利率的问题都可以试验解决。如果立即就插手到更高的货币派生层次,可能会引发央行对所有经济体进行计划经济式的全面的点对点的控制,这个难以想象且没有必要,而且其实它也没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所以,我们要用更开放的眼光看待数字货币问题。中国往往技术干不过别人,以前可能是坚船利炮,现在是数字货币,其本质都是关于 科技 与产业革命的力量的竞争,所有必须在技术上做更多的投入和创新。即便是在全球货币竞争方面,例如人民币做国际化,不光是做人民币向海外的应用,还要做到它的数字化应用。 也可以考虑SDR或者ESDR方案,不仅仅只走人民币这条线,多储备币种接受度可能会更高些。这样才能人民币既国际化也人民币数字化、 科技 化、网络化。从最新消息来看,Libra篮子里的五种货币,包括美元(50%)、欧元(18%)、日元(14%)、英镑(11%)和新加坡元(7%),就是没有人民币,据称是考虑到了中美关系,这样更容易获得美国当局的“通行证”。 显然Libra的发行超越了主权,这一稳定币和现有的货币体系相补充,它支持美元或者以美元为主要挂钩货币,就会强化现有货币市场格局,也就是说美国是在用 科技 的力量来加强其主权货币的能力,因为Libra隐含的最后贷款人仍然是美联储,货币天然就是权力的象征。 如果只是空谈数字货币,并不能创造更多的价值,还是要让金融回归实体,特别是对产业的支持。在中国过去70年经验里面,最大的成功应该说是完成了第一次和第二次工业革命,那么中国是否能够继续成功取决于如何引发新一轮的技术和产业革命,在此过程中完成中国经济的转型和升级,在新一轮工业革命中究竟谁会成为它必备的金融基础设施? 我相信算法也好、存储也好、算力也好、带宽也好,在5G、量子计算等技术进步之下都可以解决,数字货币将最终成为新一轮的技术革命产生的新经济和新(数据)资产的价值量度、支付手段、财富储备和世界货币,未来一定属于数字货币的新世界。 (作者邵宇为东方证券首席经济学家) 本期编辑 周玉华

东方证券首席经济师邵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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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eenielove多儿

图/视觉中国 文 | 邵宇 陈达飞 后疫情时期的经济复苏历时两年,OECD国家整体产出缺口尚未弥合,供应链和劳动力带来的供给侧负冲击仍是主要解释。2020年-2021年的通胀压力来自负向的供给冲击叠加正向的需求冲击。2022年是需求政策退潮的一年。美国的通胀率原本应该在一季度末或二季度初出现拐点后进入下行通道,但俄乌冲突可能会延迟拐点的到来。此外,国内疫情的反弹是全球供应链的新的扰动项,又增加了主要贸易国家(或地区)的输入性通胀压力。 在3月的会议上,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FOMC)决定加息25个基点,并宣称在即将到来的会议上缩减资产负债表(大概率是5月)。按照利率点阵图,美联储全年或加息7次(每次25个基点),这意味着剩下的6次会议都会加息。当然,在随后的公开演讲中,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声称,合宜情况下加息幅度会超过25个基点(如50个基点)。相比2013年-2019年的非常规货币政策退出周期,本次可谓“急刹车”。虽然2021年8月发出缩减购买(Taper)信号和11月实施的时候并没有像2013年那样引发金融市场的恐慌,今年“快进的”加息和缩表不仅可能引发恐慌,还可能提前终结美国的复苏进程。再考虑欧洲的通胀压力,以及中国在“三重压力”之外新增的防疫压力,2022年全球经济不容乐观。 从出口的商品结构而言,燃料(原油和天然气等)占俄罗斯出口的比重约为50%,食品、农业原材料、矿石和金属等产品占比约30%,机械和运输设备及其他制成品占比约20%。乌克兰的出口以食品为主,占总出口的比重为45%,机械和运输设备及其他制成品占比略低于40%,余下主要是矿石和贵金属等。俄罗斯燃料出口当中的55%到欧洲,40%到亚洲。乌克兰食品当中的53%出口到亚洲和大洋洲,33%出口到欧洲。可见,俄乌冲突对全球经济的直接影响主要通过大宗商品渠道,其对供给侧的负向冲击可能中断正在修复的全球价值链。 在初期,新冠疫情对供给侧和需求侧的冲击是对称的,表现为量和价的同步下行,其后之所以表现出以供给冲击为主导,是因为外生的政策刺激改变了供求关系。通货膨胀就是供求缺口的响应。这与2007年-2009年全球金融危机显著不同,它以需求冲击为主。而且,由于发达经济体金融复杂性和相互依赖度更高,新兴与发展中经济体受金融危机的冲击相对较弱(尤其是对外开放度不高的经济体),在之后的复苏中也扮演着更重要的角色(尤其是中国)。这一次,由于生物医学技术和政策空间的差异,(中国以外的)新兴市场与发展中经济体在疫情冲击面前表现得更脆弱,复苏进程也更迟缓,绝大多数经济体至今仍未回到疫情之前的潜在增长路径。 疫情扩散、刺激政策和宏观经济三个周期之间的错位是理解疫后世界经济的重要线索。由于不同经济体在全球价值链中有不同的分工,这种周期的错位使得全球价值链恢复所需的时间和难度远超预期,使得复杂度高的产业链或制成品持续面临关键中间品或原材料的短缺,如 汽车 产业链中的芯片等,进而导致相关产品价格的上升。基于微观调查数据,美国生产商反映芯片缺口在2021年2月达到峰值后趋于下行。由于乌克兰是氖气(芯片原材料之一)的重要出口国,俄乌冲突也会对芯片和 汽车 产业链产生扰动。截至今年初,美国 汽车 等交通运输品价格涨幅仍维持在20%以上,在2月CPI涨幅(7.9%)中贡献了3.9个百分点,贡献率50%。 美国的通胀压力在全球遥遥领先,紧随其后的是英国和欧元区(图1)。由于基期的原因,2021年4月美国核心CPI同比跳升至3%,经过三季度的暂时修整后,去年10月至今持续攀升,2022年2月已经达到6.4%,为40年来新高。英国自2021年8月突破3%以后一路上扬,11月以来一直维持在4%以上。欧元区在去年10月突破2%,有可能在今年3月突破3%。由于内需偏弱和政策刺激不强,中国通胀压力主要体现在上游(PPI通胀),CPI压力不大(但今年上下游传导压力或强于去年)。日本通胀读数自去年4月开始回升,9月后由负转正,2022年2月为0.6%,压力也不大,中长期而言,超老龄化 社会 对应的往往是通缩压力。 1978年2月,米勒接任美联储主席,将FOMC武装成了卡特的支持者。他们坚信,只要失业率在5.5%以上,货币政策就不会引发通胀。1978年底,通胀率突破9%,米勒认为,强势的工会、私人部门的工资和利润上涨应为此承担责任。时任CEA主席舒尔茨在1978年初写给卡特的备忘录中称:“我们没有看到通货膨胀正在升温的迹象,也不认为其在两年内有加速的可能”。1979年,石油危机再次来袭,经济陷入滞胀,FOMC仍然不愿意收缩货币。1980年初,通胀率站上了15%的高位。 大滞胀的产生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实际上是不同因素之间的接力,既有石油冲击等供给侧因素,也与美联储货币政策和工资上涨等需求侧有关,还与布雷顿森林体系之后的美元大幅贬值有直接联系。 1963年11月,肯尼迪遇刺,约翰逊接任总统,为越南战争和“伟大 社会 ”计划融资成为白宫的首要事项。 政治诉求与经济学主流思潮不谋而合。凯恩斯主义当时已经占据美国主流经济学阵地,凯恩斯主义者在总统经济顾问委员会(CEA)、财政部和美联储等重要经济部门都有任职。他们认为,在劳动力市场尚未实现充分就业的情况下,宽松的货币政策并不会导致通货膨胀,收紧货币政策只会加剧失业,不会降低通胀。他们要求货币政策与财政政策配合,将经济增速维持在4%以上,将失业率维持在4.5%以下。 1966年初,美国CPI同比增速在突破2%后加速攀升。在等待政府增税提案的过程中,时任美联储主席小威廉·迈克切斯内·马丁一次次地推迟加息。1968年末,失业率下降到3.4%,马丁开始紧缩货币。经济应声走弱,GDP增速在1968年二季度触顶后一路下行,1970年四季度出现负增长。失业率从1969年的3.5%提高到1970年底的6.1%(图2)。这似乎坐实了凯恩斯主义者的观点——降低通胀的代价是增加失业。截至1970年初,通胀已经超过6%。 1970年,在布雷顿森林体系即将崩溃之际,由尼克松提名的伯恩斯接替马丁任美联储主席。两人风格迥异。马丁是保守派。伯恩斯虽然不是凯恩斯主义者,但却认同凯恩斯对财政政策与货币政策的看法。他认为,物价上涨不是货币现象,货币政策的主要任务是实现充分就业,应该依靠财政和收入政策(比如直接进行价格与工资控制)管理总需求,进而稳定物价。FOMC内部的主流观点也认为,只要产出缺口为负,或失业率高于4.5%,宽松的货币政策就不会引发(或加剧)通货膨胀。在价格黏性的假设条件下,美联储增加了对短期物价上涨的容忍度。伯恩斯上任后,美联储开启了降息和增加货币供给的进程。伯恩斯希望用宽松的货币政策对就业的支持,来换取政府的工资-物价控制以稳定物价。 1973年初,通胀卷土重来。价格管制法案4月到期。伯恩斯建议尼克松扩大价格管制范围,要求对所有价格、利润和利率实施冻结。由于经济回暖,价格管制不仅没有控制住物价,反而制造了短缺,推动物价进一步上行。10月石油危机爆发前,美国CPI增速已经达到7.4%。1974年4月,国会任由价格管制法案到期,通胀率在年底突破12%。伯恩斯仍然认为货币政策不应该为通货膨胀负责,转而无端指责财政赤字。这是因为,在工资和利润管制情况下,成本推动假说不攻自破。 水门事件之后,尼克松被迫辞职。1974年8月9日,福特就任总统。福特执政期间,货币政策整体偏紧。到1976年底,CPI增速下降到4.3%的低点。吉米·卡特于1977年初接任福特,带着他的经济刺激方案走马上任。其经济智囊也基本都是凯恩斯主义者,如拉里·克莱因,激进思潮卷土重来。1978年“充分就业和平衡增长法案”(《汉弗莱-霍金斯法案》)重新表述了美联储的货币政策目标:“联邦储备系统的董事会和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应保持长期增长的货币和信贷总量,以有效促进最大就业,稳定的价格和温和的长期利率等目标的实现”。在实践中,就业摆在首要地位。 伯恩斯的观念并没有转变。他并没有认识到货币数量与物价的关系,仍然固执地试图通过影响卡特政府的财政与收入政策,来达到稳定物价的目的。卡特执政后,FOMC的焦点是刺激经济增长,1977年7月的会议是典型的因为担心影响经济复苏而不愿意加息的案例。9月,M1增速再次突破8%。 1978年2月,米勒接任美联储主席,将FOMC武装成了卡特的支持者。他们坚信,只要失业率在5.5%以上,货币政策就不会引发通胀。1978年底,通胀率突破9%,米勒认为,强势的工会、私人部门的工资和利润上涨应为此承担责任。时任CEA主席舒尔茨在1978年初写给卡特的备忘录中称:“我们没有看到通货膨胀正在升温的迹象,也不认为其在两年内有加速的可能”。1979年,石油危机再次来袭,经济陷入滞胀,FOMC仍然不愿意收缩货币。1980年初,通胀率站上了15%的高位。 将大通胀完全归因于两次石油危机是一大误识。它是一场接力,起点在20世纪60年代中叶,宽松的货币政策是始作俑者,石油危机只是最后一棒。 1966年《劳动法》修正案对工资的拉动,1970年布雷顿森林体系的瓦解和尼克松物价管制导致的供给短缺等都贡献了力量。激进的进步主义思潮和凯恩斯主义分别从政治和经济两个层面武装了政府和国会。马丁孤掌难鸣,伯恩斯态度暧昧,米勒唯首是瞻,被政治化的货币政策丧失了独立性和主动性。 从疫情后美国通胀的成因、鲍威尔主政的美联储的政策应对、拜登政府的政治诉求和流行的经济学理论会发现,总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WTI原油价格相比疫情前翻了一番,俄乌冲突仍可能进一步推升油价;鲍威尔在2021年三季度以前都宣称“供给侧结构性通胀”是临时的,货币政策持续走在市场曲线的后面(behind the curve),根据新货币政策框架修订的泰勒规则的指示,美联储应该在去年二季度开始Taper,去年四季度开始加息,实际进度晚了半年。模型显示,当前通胀和失业率组合对应的联邦基金利率约为1%。 拜登赢得总统大选借助了民主党进步派的力量,其政策也具有明显的进步主义倾向——与罗斯福-约翰逊时代相似,缓解不平等在其政策目标函数中占有重要地位,在白宫经济部门当中,经济顾问委员会(CEA)主席塞西莉亚·劳斯、成员杰瑞德·伯恩斯坦,及白宫预算管理办公室(OMB)主任尼拉·坦顿等都持有进步主义政策主张。在经济理论方面,近年来兴起的现代货币理论(MMT)将凯恩斯主义推向了极致,疫情后美联储购买国债的行为被认为是MMT的实践。 笔者曾在2020年的文章《通胀归来,还是通缩-债务螺旋?》中指出,影响20世纪80年代以来全球经济增长、利率、就业与物价的部分趋势性因素——全球化、价值链贸易和人口——在后危机时代已悄然出现临界点。左侧是全球化和自由市场的胜利,失业率(和自然失业率)、通货膨胀率、利率和期限溢价持续下行,工资增速停滞,收入分化加剧,劳动份额下降;右侧是保护主义与民粹主义的复兴,名义利率降无可降,失业缺口转为负值,通胀中枢或明显上升,其中短期压力甚于长期,平坦的菲利普斯曲线或再次转向陡峭…… 新冠肺炎疫情之后,制造业产业链加速调整,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国家采取的超大规模扩张性财政、货币政策或许就是点燃通胀的烈火。 当下,已经不再有人宣扬MMT的神奇功效了。鲍威尔也开始正视通胀的持久性问题,计划用三年时间(到2024年)将美国通胀降至2%。抛开大宗商品涨价输入性通胀压力,美国国内劳动力成本与房价/租金上涨的压力也不可小觑。 通胀的演绎及美联储对策,对美国及全球经济是否会陷入疫情之后的“二次衰退”至关重要。 防范全球经济“二次衰退”风险 国债无风险利率的期限结构是判断美国经济是否会进入到衰退周期的最重要的单一变量。它反映的是美联储货币政策的立场——长短期利差倒挂表明货币政策偏紧,反之则偏松(与仅仅观察联邦基金利率的升降不同)。以1年期与10年期国债利差为参考,在过去60多年里,除上世纪60年代中期的一次例外情况,每次利率倒挂之后都出现了衰退。而这一例外情况之所以出现,主要原因是约翰逊总统上台后实施了积极的财政政策。利差倒挂往往出现在失业率和核心CPI的交叉附近(或接近交叉,失业率向下,CPI向上)。这一情况也正在发生。去年11月以来,1年期利率开始上行,今年初以来显著加速,离利差倒挂还有85个基点的空间。在利差倒挂前夕,失业率会开始上升。一般而言,在加息过程中,短期利率上行速度会更快。 如果美联储退出非常规政策的节奏和利率上行的速度过快,美国将面临二次衰退的风险。在最新的GDP预测中,美联储已经将美国2022年的GDP增速从去年底预测的4.0%下调至2.8%。 鉴于欧债危机期间过早加息和过迟实施量化宽松政策的教训,欧盟在应对新冠疫情时政策更加积极,财政与货币政策的协同性也更好。又因为早期通胀压力较小,欧央行在缩减资产购买和加息方面也更加保守,疫情期间的疫情紧急购买计划(PEPP)和资产购买计划(APP)和零利率政策仍维持不变。由于欧洲对俄罗斯能源进口的依赖度较高,面临的能源价格上涨带来的输入性通胀压力也较大。欧央行不得不重新评估通胀的持续性问题,有可能提前进入退出流程。从经济的综合领先指标来看,欧洲经济增速的高点出现在去年三四季度,但经济规模尚未恢复到疫情前的潜在增长路径。如果欧央行提前退出,很可能终结本就迟缓的复苏。除此之外,欧洲还面临新的难民潮问题。 中国是疫情期间全球价格的“稳定器”。分地区而言,美国的输入性通胀的压力(进口价格指数)主要来自加拿大、欧盟和墨西哥等,中国(和日本)出口至美国的商品价格指数始终平稳运行。 这既得益于中国有效的防疫政策,也与中国价值链的完整性和国内保守的刺激政策有关。中国的政策以保市场主体为主(减税降费+信贷支持),以此间接地实现保就业和保民生,在经济结构上表现为生产端强于需求端。以美国为代表,西方国家的政策以直接保民生为主(直接给居民发钱),同时利用货币政策保持市场主体不发生流动性危机,在经济结构上表现为需求端强于供给端。中外正好形成互补,于中国是外需补足了内需,于海外是中国的供给补足了它们自身供给的不足——世界工厂地位得到了彰显。但这一结构政策出现变化。中国正在受新一轮疫情的困扰,生产与需求双双承压,而海外经济正在全面重启,需求动能不减,供给能否衔接得上?情况不容乐观。国内三重压力未解,又添疫情,稳增长压力更大。 萨伊称,供给创造需求(“萨伊定律”)。反之,供给不足也会消灭需求。全球价值链贸易曾经源源不断地为发达国家输送廉价的制成品,但新冠疫情扰乱了价值链分工,使得原材料和耐用品价格持续攀升,通胀卷土重来。俄乌冲突及其引发的制裁与反制裁进一步增加了价值链的脆弱性,可能终结来之不易的修复。2022年,供给侧仍然是矛盾的主要方面,能源等大宗商品价格的拐点何时出现至关重要,其对下游生产和终端消费的影响还将逐步兑现。 所以需防范后疫情时代全球经济的“二次衰退”,尽管它可能不像第一次那么剧烈,也不会马上到来,关键看三个变量:俄乌冲突走向、中国疫情的扩散和美国与欧央行的货币政策退出的节奏。 (邵宇为东方证券首席经济学家、总裁助理,陈达飞为东方证券财富研究中心总经理、博士后工作站主管;编辑:苏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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