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心理咨询师

一 他说他总是喜欢坐最后一排的位置，无论是在学校的大阶梯教室还是在公车上。他说这样他就能清楚地看到前面的人的一举一动，自己却不会被注意。很有意思，不是吗？ 今天，在四年后这个炎热的下午，我们在公车上再次相遇的时候，我唯一能清晰记得的，就是四年前他说的这句话。确切地说，是他说这句话时的眼神，狡黠，温暖，却充满暧昧. 车厢里人很多，我却一眼把他认出来了，仅仅是凭着对他背影的回忆，我仍确信那人就是他——贝宁！我暗地里笑自己，都已经过了冲动的年纪，为什么碰到他，还是那么不顾一切地想和他打招呼，虽然仅仅是打个招呼而已。其实我骗不了自己，即使再过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我知道我都不能把贝宁仅仅是当成我生命中的过客而已。 “蕾蕾，怎么是你？”我从他回转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叫惊讶的表情。他还是那么的高大俊朗，英气逼人，只是那份无法掩饰的沧桑，让我心痛.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以为，我们都是不会轻易改变自己习惯的人，可是今天，四年后我们再次相遇的今天，他放弃了坐最后一排的习惯。 他示意我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我笑了笑，坐了过去。那种久违的熟悉感觉无法抑制地涌上心头，四年前的一幕幕，故作勇敢的伪装，就这样无情而脆弱地被摧毁了. 二 那个大雨瓢泼的夜晚，在学校的forever咖啡馆门口，与我相恋三年的男友紧紧地抱着我，泪流满面地对我说：“蕾蕾，不要这样，听我把话说完.其实我们都是害怕孤独的人，我们在一起，彼此为对方点燃了蜡烛，原以为光明会战胜一切，却反而让我们看清楚，两个纠缠的命运有多么无辜啊.不要恨我，千万不要，为了我们各自的幸福不要恨我！” 我什么都没说，因为没有必要。 我只是不明白，难道两条直线相交了，分离就是它注定的命运吗？ 我挣脱他的怀抱，那个曾经让我无比依恋却不会再拥有的怀抱，转身便消失在大雨中. “他不要我了”我对自己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我问我自己，人为什么可以这么无情，三年的感情，说结束就结束了。也许，于他，会得到幸福，可是，于我，离开他，我知道，我再也不会知道幸福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了. 三 我一直是个被习惯左右的人，没有男友的日子让我不习惯。我想让黑暗把自己包裹起来，我只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然而，周围异样的眼神和刻薄的话语，让我感到愤怒！于是，我学会了抽烟，学会了发疯似地迷恋摇滚，学会了夜阑人静的时候靠写作来维持我的呼吸，也学会了上课坐最后一排的位置，不听教授的讲课，而沉浸在杜拉斯的世界里。 其实人有时候真的是很无知，永远被自己所蒙蔽却不知所觉。我不恨他，那个给过我三年温情却说我们不会给彼此幸福的男人，我受不了的只是自己被别人抛弃的事实，我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很痛苦，可是应该和其实其实是两回事。就像令狐冲的一句话，要是对方永远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那么就不会有恩怨，只会有微笑了。相同的，要是我真的那么爱他，就不会有内心深处的那份解脱，只会有怨恨了。当然，当时我不明白这一点。四 贝宁就是在那时侯出现的。我不知道他的出现是上帝对我的眷顾还是又一次不怀好意的玩笑。 “丫头，你真是不一般的有眼光啊，前面那么多排的位置不坐，偏要坐我这排的风水宝地，怎么，对帅哥我感兴趣？” 说实话，对于他每次上现代文学课都和我同坐最后一排的位置，我不是没有注意过。可是那段日子，一味沉浸在自以为是的痛苦中的我，对周围的任何事，任何人都失去了兴趣。我不想打扰任何人，更不希望自己被打扰。可是眼前的这个我压根不认识也不想认识的白痴男生却不知好歹地打扰了我。我狠狠地朝他白了一眼，低声地骂了一句：“高蛋白！” “哎呀，别别，我可没惹你，何况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别开口就骂人嘛！” 本来我就对那些老爱和女生搭讪的男生没什么好感，觉得他们实在是无聊地透顶。而对那些仅仅凭着帅气的外表油嘴滑舌自以为是可事实却拥有猪一般大脑的男生，更是厌恶到了极点。我没有理他，沉默是最好的拒绝方式。 “丫头，别人为了听清教授的讲课，都争着坐前面的位置，你为什么要坐这最后一排啊？” 我假装没听见。 “算了，我看你也不会说。那我告诉你我的原因吧。我坐最后一排的位置，前面的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可我自己却不会被注意，很有意思，你不觉得吗？” 我暗自笑了笑。心想这世界真是什么**的人都有。 “我说丫头，你差不多把杜拉斯的书看遍了，我觉得她的书不宜深入研究，尤其是对你们女孩子.” 我痛恨别人管我，这世界除了父母，我不会忍受其他人无缘无故地管束我。我实在无法忍受这个突然闯进我世界说些疯言疯语的白痴男生了。 “拜托，你不要这么自作多情好不好，我和你很熟吗，你凭什么丫头丫头地叫我，至于这最后一排的位置我爱坐不坐，你管的着吗？还有杜拉斯，杜拉斯的世界，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懂的！”我故意把杜拉斯的那本《来自中国北方的情人》的封面给他看，挑衅的眼神中充满揶揄。 “责任是钉在地面上的。幸福不是，还有自由。也许自由的体验是最难的，但是这是一种别样的，可怕的幸福，这就是为什么，孤独的人往往存在于那些自己说很幸福，很稳定的夫妻中。还有孩子。她的作品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这句话了。”他说这句话时的漫不经心让我的心微微一震，我的骄傲在此刻被尴尬的击破了.－－－－－－－－－－－－－－－－－－－－－－－－－－－－－－－－－－我自己都奇怪，初三这一年就这么过去了，走过的路，撑过的伞，仰望过的天空，早已在蓦然回首时才能细细品味了。然而，关于薛老师的种种温暖的回忆，却时常扇着绿色的翅膀浮现在灯火阑珊处。我开始明白，有的人，记住了会令你掉眼泪，遗忘了也会令你掉眼泪，而我，最终选择记住。A、那时我不懂我第一次对薛老师有印象是在一节自习课上，那时我上初一，她还不教我。我们在上自习，我听到有个同学冲班里的一个男生喊“你妈妈找你”。我一抬头，看见门口有一位穿黑衣服的老师，短头发，浓眉大眼很漂亮，只是表情看起来有点儿生气的样子。我暗自嘀咕：他妈妈有点凶啊，想毕是个厉害的老师，幸亏不教我。别人却告诉我，她是教语文的，经验丰富，教得特别好，人也好，是优秀教师。我当时半信半疑，对她既好奇又害怕。后来由于当时的语文老师有事，薛老师给我们代过两节课，一篇古文一篇说明文。记得讲说明文的时候，她让我们全班每个人挨个说从这篇文章里知道了什么，不能重复。大家都说完后，她说：“好了，这篇文章讲完了！”我一愣一愣的，想，这是什么老师啊，真能偷懒，还优秀教师呢，要是这样就可以教书，那我也会。没想到上了初三，薛老师接我们班。开学典礼上，我看到她去领市级优秀教师的证书。初三的第一节语文课上，我就感到其实她一点也不凶，她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就像魏巍在《我的老师》里写的，“是一个温柔和美丽的人”。我发现她的教学方法是我初一初二从没遇到过的。比如她会让我们把学过的散文做一个总结归纳，我开始觉得这方法既浪费时间又毫无用处，可是后来在考试的过程中，我发现有很多题都要用到我总结归纳的知识。我渐渐适应了薛老师的教学方法，也理解了那节说明文的课她为什么要那么教。她是要让我们自己说，也听别人说，在这样的过程中，不仅弄懂了课文，还掌握了阅读和学习说明文的方法。尽管如此，当时我也只是觉得薛老师是我学习生涯中蜻蜓点水的一个人，她教我学，如此而已。没想到，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改变了我的看法，甚至改变了我自己，薛老师成了我初中生活中最难忘的人。B、浓香四溢的幸福要说这件事我不得不先提起初二的一件事，尽管我已不忍心撕裂陈旧的伤口。我初二的语文老师姓梅，她让我们每周写日记、交日记。我在日记里喜欢用一些句子，我自己给它们下的定义是“幻觉型的句子”。就像“我的青春是一部黑白电影”“珍爱那一片淡蓝色的单纯”。偏偏这些话惹了祸，梅老师说我的日记她读不懂，还把我的日记给班主任看了。她可以不喜欢我的日记，可是她曾经说过交上来的日记会保密，又为什么要出尔反尔？班主任找到了我，说：“如果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可以随时找我谈谈，梅老师说你应该是很阳光的，别再总说你的心碎了，你自己被打破了。”不，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这么写过。我只不过写，零零碎碎的思想，就像一面打破的镜子。不过那天倒真的让我被打破了。那天正好是中秋节，晚上我试图从天上找到一轮皎洁的明月，却怎么也找不到。我离开了那些句子，以后写日记就瞎编，反而得到了梅老师的好评。看着陌生的文字，我都无语了。初三时薛老师取消了日记，我扔掉了初二的日记本，不想再看见它。一个星期六的下午，薛老师留了一篇作文，以“超越自我”为话题。我真的是舍不得那些柔软的句子，换新老师了，我何不再一试？我在作文里又用了一些，“他的灵魂深处有个声音”“有的梦想总是会掉在路上”“让风吹落那些接近透明的记忆”。当我发现最后一个字被写在作文纸上时，我想我完了，初二的事或许会重复。我还想，如果真的重复了，我就再也不写自己想写的句子了。昏黄的灯光下，回忆起初二的事，我悄然落泪。过了几天薛老师讲作文，她说：“有的同学作文题目很新颖，我来念一下这些题目。”我清楚地记得她念到第三个题目时说：“有个同学写的作文题目叫《路》，而且她作文的内容也不错。”然后，看了我一眼。我感到又意外又忧伤又快乐，更多的是感谢。我曾经读过一段话是这样的，“别人都不知道，不知道老师对一个学生的理解，会给学生带来多大的勇气和力量。尤其是，一个时时在内心挣扎的学生。”作文发下来，我得了全班最高分，可是我知道，一个分数远没有薛老师那时的一个眼神珍贵。那一瞬间，我被一种叫做温暖的东西包围着，很特别的感觉。我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只有我自己才感觉得到的微笑。我找到了自信，我原以为我会一直这样消沉下去的，没料到，我真的没料到……我好幸福。淡淡的阳光从窗户射进来，我想学着秦庾说一句：“我爱阳光！”我爱阳光，更爱这位老师。从来没有人给过我如此浓香四溢的幸福。那一天似乎变成了无价的琥珀。我的伤口，我心中的寂寞云朵，我晚上在黑暗中的泪水，记忆里无月的中秋，全部消失，不见踪影。我告诉自己，我不放弃，给我一双翅膀，我就能飞向天空。C、散场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半夜从梦中醒来，然后想着初二那件事潸然泪下。我的感激我没有跟薛老师说过，我依旧安安静静地学习，但心里多了一份信心。我还以为我能上一辈子初三呢，可是一切终将成为往事。初中生活的最后一天，薛老师给我们上完了初中的最后一节语文课。薛老师在黑板上写了“无为而为”这四个字，她说就是不要为了做什么而做什么。她还说，如果你们做一件事，不是为了做它而做它，而是处于爱或责任，那你们一定会做得更好。我似懂非懂，但我会记下这四个字，并带着这四个字走向我的高中。下课铃打响了，薛老师说祝我们在中考都考出好成绩，听了这句话，我的眼睛湿湿的，眼泪差点就掉下来了，心里仿佛有一颗乳白色的珍珠。我很快就要走了，去一个陌生的学校，再也不能听薛老师讲课了。越是感激的人，越会在不知不觉中回避她，不愿见面，可是真正见面了，又会很高兴，起码我是这样的。那天好像还下了一会儿的小雨，又好像没有。对于天气，我已经没有心思记住。回到家，我的眼泪还是掉下来了。“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王菲唱。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为什么我会从迷茫中得到希望，却又这么快就离开给过我希望的人呢？一股钻心的痛在我心中穿过，我知道，我是舍不得离开那个给我希望的人，我的老师。她的微笑，是我见过的世界上最美丽的笑容，我照亮我曾经忧伤的心的阳光。我想起有人在书里写，“当我们难过的时候，请看看天空，微笑地祈祷，天空不要为我掉眼泪，因为我们是好孩子，好孩子不流眼泪。”是的，我不流眼泪，我告诉自己。但是我真的能做到以后想起薛老师的时候，不掉眼泪吗？我会继续按照薛老师的话做，选择题要尽量保证正确率，要求背诵的古文要经常默写，课外阅读要先多读两遍再答题……很快，中考完了，我要上高中了。可是我无论如何也忘不了，曾经有一位老师，让我不愿意离开我的初三生活。D、火车开往春天上了高中我也有回去看她，她去教初一了，还是那么和蔼漂亮。高一的一天下午，上着课，学校突然说要分文理。我是非常想学文的，可是家里都让我学理。这一下午我几乎是在恍惚中度过的。放学了，我找到一个同学：“能借我一下你的电话卡吗？我想给我的老师打电话，明天还你，我的手机信号不行。”她看着我：“你今天下午迷迷糊糊的，不会是要给咱们心理老师打电话吧，咨询心理问题？”我摇摇头：“不，我要打给我初三的语文老师。”电话亭里，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仿佛又回到了过去，我不知道怎么说：“薛老师，我……”“你别着急，慢慢说。”“老师，我们今天……”我哽咽着说了好几分钟。“你是真喜欢学文吗？”“我喜欢历史、政治和语文啊，我做理科题头都疼。”“孩子既然喜欢学文为什么不让学。我觉得你学文挺好的，女孩子以后当个新闻记者、律师什么的。你今天晚上跟你爸你妈好好说，告诉他们你真想学文，事情会好起来的。”也不知道说了多长时间。“以后有什么事还找我啊。”她亲切地说。“嗯。”除了这个字我不知道还拿什么回答。当时我差点想告诉她，老师，为什么每次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您总会帮助我？您以后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我就算丢了命也会帮助您的！不过这话我终究没有说出来。然后，心中装着薛老师对我的又一次鼓励，我正式选择了文科。有薛老师的鼓励，我会学得很好，一定会。在阳光下，我看到了文科的火车开往春天。E、天空不要为我掉眼泪阳光从窗户射进来，淡淡的。天空不要为我掉眼泪，因为发生了这些事以后，我怎么还、会难过呢？透明的幸福笼罩着我的心。后来，我听到一首歌，《感恩的心》，其中有几句是这样的：感恩的心感谢有你伴我一生让我有勇气作我自己感恩的心感谢命运花开花落我一样会珍惜在宛转的歌声中，我想起这一切我还没有亲口告诉过薛老师呢。但是，这早就不重要了。－－－－－－－－－－－－